【原創｜夢迴。沓跡】餘恨沓盡 （3）

02餘恨

又是那日，我坐在位置上，看著眼前的化學題目，我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。

梁夢庭會出現，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、情緒爆發、逃走，然後自殺。

我知道這是我的夢，也知道它會一直循環。我不是個相信怪力亂神的人，但我還是不禁思考，這是不是梁夢庭的報復？

報復我從不阻止她？

我覺得試圖改變夢境就是向她認輸，為此我也忍了好幾天。但我真的快不行了。每天每天，出現在夢裡，出現在她人的嘴裡。梁夢庭簡直陰魂不散，她不斷的在我面前刷存在感，有意無意的借他人之口怪罪於我。

我究竟犯了什麼錯？死亡是她自己的選擇，為什麼所有人都怪我？我只是沒有阻止她，我只是像平常一樣嘴砲她幾句，她自殺的原因不是我，憑甚麼所有人都說我無情？我所追求的強者是能在壓力之中向前行走之人，但我卻快要撐不住了。不能逃跑，逃跑是弱者的表現，可除此之外，還能怎麼辦呢？

「一直搞不懂這些，不覺得壓力很大嗎？」梁夢庭拿起我的課本翻著看。

一如那日，同樣的語調，同樣的台詞，好像時間真到流回當時。我瞪著梁夢庭，眾多情緒積壓在胸前，即將潰堤，卻被我的理智牢牢守住。

突然，我對上梁夢庭微微抬起的視線，清楚的在她眼裡看見笑意。

忍無可忍。

「妳到底想幹嘛？」我猛然起身，一把抓住梁夢庭的衣領：「一直出現煩不煩？妳已經死了！是妳自己選擇的！是妳自己逃走的！為什麼要怪我？！」

梁夢庭一臉奇怪：「妳在說什麼，我聽不懂。」

「我知道妳一直都想死，妳死在哪天我都不意外。」我失控大吼，終於沒住，眼眶擴散著濕熱：「為什麼要選在跟我講話之後？妳是在怪我嗎？怪我一直沒阻止妳嗎？」

「妳不是不受其他人的影響嗎？」梁夢庭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，我無法形容，似乎是某種混雜著得意、脆弱，還有一點點的愧疚。

「強者只會背著壓力前進，這不是妳說的嗎？」她輕聲地說。

然後她推開我，跑走了。

我在原地握緊雙拳，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。她會跑到大亞百貨，然後跳樓自殺。為什麼呢？到底為什麼？逃跑的懦夫本是我最不屑的人，可我現在竟想像她一樣逃離，從這些壓力、情緒裡出走，成為我最厭惡的孬種。

原來壓力真的可以將一個人壓垮。這幾日不斷重複的夢境像是逼著我走上鋼索，梁夢庭在鋼索的一端帶著得意嘲笑我，其他人的言語則成了晃動鋼索的力量。

我在上頭搖搖晃晃，快墜入深淵了。

逃跑就是弱者，這是我一直以來的信念。可現在，我忍不住想，從鋼索上跳下深淵也許也是種勇氣。在進退維谷時，置之死地而後生不也是一種堅強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