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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創|夢迴。沓跡】撫平足跡 (6)

05   神要擦去他們一切的眼淚;不再有死亡、也不再有悲哀、哭號、疼痛、因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。──《啟示錄21:4》 ※   微涼的清晨,空氣中還透著幾分濕氣。我站在觀景台,凝望著東方即將到來的黎明。一夜未眠而渾亂的思緒如同被攪亂的毛線,耳邊重複著這幾天和其他人的對話,腦中亂哄哄一片。我走到跳下的圍牆邊,俯視著無人的街道。想著當初選擇死亡的心情、想著在進到他人夢中偶爾能聽到的心聲、想著自己如何讓他們從惡夢中解脫。   「啊……」我這是怎麼了?溫熱的眼淚從眼角一滴一滴緩緩滴落,我伸手將它們擦去,但愈擦,淚水愈是止不住。一股強烈的情緒從心底不斷湧出,隨著心臟每一次的跳動傳至全身。   我像個年幼的孩子,僵直地站在原地嚎啕大哭。      突如其來的宣洩沖開一直以來堵塞於心口的大石,那些糾結的思緒一夕之間全消失了。縱使心裡被掏空了一大塊,卻久違地沒在泛起空虛感後被洶湧的悲傷與憤恨填滿。我闔上眼靠著牆坐下,深深地吸氣,然後吐氣,重複好幾次後才讓心情平復下來。我沒有急著睜眼,而是細細地感受著這個世界。   沉寂的氣氛有些轉變,耳邊傳來清脆的鳥鳴。微風拂過臉頰,終於不再帶著刺骨的冷度,更像是母親細細描繪著懷中嬰兒臉龐般的溫柔。   我緩緩睜開眼,迎面而來的是賦予這一切溫暖的橘紅陽光。     不自覺地站起身,我第一次從觀景台眺望這座城市。眼前明亮的光景和夜晚的死寂截然不同──就像整座城市獲得了新生。     那麼,我呢?我也能獲得新生嗎?   我想起母親、想起她的逝去,不禁好奇:死後的世界,究竟是什麼樣子?   這個疑問並沒有停留太久。   我發現自己被柔和的白光包裹著,四周同樣白茫茫一片,卻不會讓人覺得恐懼。   不遠處閃爍著金色的光,眼前的白往兩旁散開,光芒朝我所在的地方延伸成一條明確的道路。   ──我想,這就是最後了。   我跑向盡頭的蔚藍。 全文完

【原創|夢迴。沓跡】撫平足跡 (5)

04 好像還有什麼事情沒做。 在目送爸爸出門後,我待在客廳裡,一直在想到底是少了什麼。回過神後,我發現自己已經搭上公車。習慣性地在學校那站下車, 空氣清新地沒有昨日濃厚濕氣的痕跡。 校園的地上滿是被雨水打落的樹葉,即使地面已經乾了,泡在水裡過久已軟爛的葉片卡在凹凸不平的柏油路,怎麼也掃不起來,讓正在做打掃工作的同學們想當懊惱。 在經過停在校園內的汽車時,我下意識的往車窗一看。果不其然,窗戶反射出的畫面中並沒有自己。我搖搖頭,快步走到教室。 難得從前門進教室,看到一個人的臉,我想我知道未完成的事有可能是什麼。 蘇佳蓉的臉蒼白的嚇人,她的雙眼掛著明顯的黑眼圈。四周的同學紛紛看了下她,然後竊竊私語。原本蘇佳蓉還是堅定的讀著課本,但她身後的同學貌似沒有停下的意思,最後蘇佳蓉一副忍無可忍的表情,轉過頭眼神兇狠地說:「梁夢庭早就想自殺了,她選在哪天死是她自己的事,跟我沒關係。」 其中一個女生似乎嚇了一跳,語氣也不好的回:「妳早就知道她的事?那妳為甚麼不勸勸她?說不定她就不會想不開了啊?」 「關我什麼事?」蘇佳蓉冷淡的回答。「她都成年了,決定也是她自己下的,憑甚麼還要人勸著她?」 那女生一臉不可思議:「妳怎麼可以這麼無情?」 無情?也是,比起向梁夢庭那樣被各種感情影響,我寧願無情。 聽到蘇佳蓉的心聲,一股冷意從腳底竄上頭頂。 「看吧,就因為妳這麼絕情,才不受人喜歡。」我嗤笑。 所以說,我討厭妳啊,明明就是對手,為什麼妳要這麼了解我呢? 我們兩個從態度和理念上,可以說相反的人,但從本質來看,我們是相同的。 就如她所說,我容易受各方的感情影響,我會考慮到別人的感受,有時候甚至會壓抑自己、犧牲自己的一些利益,陳瑜軒也罵過我很多次,我人太好了。蘇佳蓉則是冷漠的令人不想接近,她才不管別人想什麼,常常在背後被人罵很無情。 有趣的是,我們都是自我中心的人,很多時候我們考慮到的只有自己。我們時常把人隔絕在外,真正了解我們的人不多,但我們卻知曉著對方的缺點。         我就這麼待在蘇佳蓉身旁一整天,甚至跟著她回家。她的房間就和我一樣,乾淨的一塵不染、書櫃裡滿滿的教課書、講義和題本。蘇佳蓉正躺在床上,不安的翻來覆去,我站在她的床頭俯視...

【原創|夢迴。沓跡】撫平足跡 (4)

03 「家」的定義是什麼? 物質上是指一個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。心理層面上,是能賦予人安全感、並且有愛你的人所在的歸屬。過去我時常思考著家的價值,雖然有些殘缺,但還算美滿。然而在面對來自外界的物質比較時,就會發現幸福早已遍布了細碎的裂痕。 ※ 隔日早晨,天空便下起了大雨。 我隨著陳瑜軒再度來到教室,她和程宇翔的臉色與前幾天相比好多了。我往右前方看去,那個埋首苦讀的背影,完全不會讓我有「好認真啊!」的感嘆。強烈的厭惡油然而生,內心咆嘯著許多不滿。這種感覺並不陌生,每次看到她,我就會有一股想要找那個人吵一架的衝動。 「真是……」心情和天氣一樣陰鬱。 我站在操場的正中央,閉著眼抬起頭,任雨水打在自己的臉上。如果哭了,就不會知道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,也不會覺得難堪。可是現在的我無法哭泣,就像在回到家後突然喪失了這個功能。即使在那晚淚水模糊了視線,卻只是暫時的,醒來後完全沒有比較輕鬆的感覺。 在校園裡轉了一圈後,我便走出大門,轉而在學校附近的街道閒逛。 我刻意放慢了腳步,沿路觀察著道路兩側的店家或是在路上行走的人們。已經多久沒有這麼悠哉過了?雖然從以前就開始在補習,但在升學壓力還沒那麼大的時候,不是每天都需要往補習班跑的。偶爾有空的時候,我和瑜軒就會在學校附近找一家看起來不錯的小餐館,一面吃晚餐、一面說著當天班上發生了什麼趣事,直到吃飽喝足聊夠了才回家。 從高二下開始,補習班便開始密集的複習課程與考試,幾乎每天都獻給了講義和考卷。高三開學後更不用說,每天按時到補習班報到。早上搭爸爸的便車到學校,晚上十點半補習班放學,從以前趕末班車回家到之後爸爸幾乎都會來載,生活規律、單調且令人疲憊。那時自己腦中只有今天考了什麼、錯了哪些、有沒有搞懂,還有明天要準備哪些科目,對於週遭的事物根本沒放在眼裡。如今街道上的變化讓我感到有些驚奇,有些店家換了招牌、有些拉下鐵門,上頭貼了大大的租、有些才新開幕,紅色布簾上寫著吸引人的優惠。 「果然考試會讓人跟世界脫節啊。」我站在新的公車站牌下,看著顯示還要過多久公車才會來的電子顯示板。 ※ 外頭的大雨沒有減弱的趨勢。 聞著熟悉的氣味,看著熟悉的擺設,隔了一天再度回家,既懷念又讓人想逃離。 這個家承載了太多回憶。 明知道其中也有快樂...

【原創|夢迴。沓跡】撫平足跡 (3)

02 我知道程宇翔在方才一瞥後就看不到我了。他一臉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,下課時走到我的位子仔細檢查一遍,確認椅子沒有動過跡象。我想這應該是身為亡者的特權?雖然我現在確實坐著,但在他人眼中,我的桌椅一直保持的原樣。 這樣的動作引起左方的陳瑜軒的關注。「怎麼了嗎?」 「啊,不,沒事。」程宇翔搖搖頭,頓了一下,似乎在想要不要說剛剛的夢境。但他最後還是去找平常會一起聊天的朋友們,加入他們的話題。雖然臉色不算太好,但看起來有釋懷那麼一點。 我能做的只有這樣了。 陳瑜軒在程宇翔離開後也盯著我的位子好一段時間,然後轉頭拿出手機,翻開相簿一一瀏覽著我們的合照,可惜照片裡燦爛的笑容已成了過去式。我聽見微微地在吸鼻子的聲音,陳瑜軒伸手抹了抹眼睛,將手機螢幕關起來,拿出下一節課的課本,好似剛才什麼也沒發生。 可就算能正常的呼吸、正常的吃飯、正常的行動,空洞的眼神和憔悴的臉色使她如行屍走肉般。看到好朋友因為自己才這樣,我不禁感到心疼。想安慰她,但當我幾次觸碰她的手臂時,都無法像進到程宇翔的夢一樣進到陳瑜軒的意識裡,也無法像剛才一樣「顯靈」。 「所以是只有在作夢才會起效果嗎?」這個假設不無可能。 我假裝自己還活著,隨班上一起上下課。雖然大部分時間有認真地聽老師的授課內容,但時不時我就會注意一下左邊的陳瑜軒和身後的程宇翔。放學後的我沒有回家,而是走在陳瑜軒的身旁。「這麼說來,妳總是陪著我呢。」 記憶中自從發現兩人有著許多共同點,進而成為好朋友後,無論心情好壞身邊一定有陳瑜軒的身影。每次附近的同學跟自己借作業來抄時,陳瑜軒都會很生氣地指責對方為什麼功課不自己寫完,在安撫她的時候又會回過頭罵我人太好。考試犯了小錯誤而沒達到自己理想時,她便會拍拍我的肩膀說聲加油,然後扯到別的話題讓我分心。 有這麼一個好朋友,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。瑜軒,如果還有機會,我下輩子還想跟你一起做朋友。 「啊。」耳邊飄來這句話,我愣愣地站在原地。回過神後發現陳瑜軒已經離自己一段距離,我趕緊用跑的追上她。 ※ 眼前的畫面不管看幾次還是會讓人感到難過。 陳瑜軒只要一滑開手機,就會把我們的合照全部瀏覽過一遍。而後眼眶泛紅,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。一系列的動作在她回到家後已經循環出現了兩次。第一次是剛回到家把書包放好時,第二次是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