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創|夢迴。沓跡】縈迴過往 (4)
04與你分開了手
打了卡,將文件收入公事包中,穿上了西裝外套,順手關了辦公室的燈,下班了。
重陽大橋上的路燈,照亮不息的川流,倒映在淡水河面上,隨波蕩漾,點點燈火,朦朧台北的夜空。
一輛黑色賓士開過,風刃切割剩下的時間,梁子益踩著油門,趕上了明天。
出了停車場,街上人車淨空,黑的只剩月光。梁子益看了前方的路一眼後,隨即瞇上了雙眼,腦海浮出剛才所看到情況,作為藍圖,一步一步慢慢的走,聽聲辨位,不時睜開眼睛,確認自己是否走到車道上。
疲憊是個危險駕駛,躲過了清醒的臨檢,操控著梁子益,成功抵達目的地。
「啊-」的一聲長嘆,瞄準了電視正前方的沙發,一個華麗的側倒,不偏不倚,完美得分,梁子益澡也沒洗的,倒頭就睡。
鑰匙、公事包、外套,好似不重要的散落一地。
「漢斯上校,五分鐘到了,該醒一醒了!」宏亮的男性聲音,呼喚著睡夢中的人。
「這是哪裡啊?還有你們是誰啊?為什麼穿成這樣子?」我驚訝的看著周遭,嚇到用雙手往後推了幾步。
映入我眼簾的是一群陌生的臉孔,他們身穿暗綠色的軍服,頭戴著黑色的鋼盔,腳踩黑色長靴。左手臂上都縫上了一個「卍」字標誌,分為兩排坐在一個狹窄的空間內,只有上方透出一個長方形的灰色天空。
「回長官,這裡是蘇聯的南部,我是你的副官,他們是第六裝甲師的士兵,都是在你的麾下。」副官回答道。
「看來我們的長官今天是睡糊塗了。」副官接著又對後方的士兵說笑道。
「今天,塔卡西將軍給我們的任務,支援第三師團,協助他們撤退。」副官翻開了小冊子,手指著書上唸道。
我回想著:德意志帝國最後的下場,柏林成為廢墟,希特勒舉槍自盡,戰敗國。心想著:我怎麼樣都要逃走。
「好,我現在命令你,全程指揮撤退。還有任務結束後,快點逃走吧!我先走了。」我指著副官說道,並起身作勢要逃離這可怕的地方。
「攔住。」副官呼叫著。
在旁的幾名士兵連忙抱住了我的腰間,限制我的行動。慣性作用,頭戴的軍官大盤帽掉落在地。
「這不是我認識的漢斯上校,當初是你告訴我們說,在倒下前都不可以放棄,要相信元首會為我們帶來勝利。」副官撿起了我的帽子,輕輕拍了幾下,並遞還給我。用很正經且激動的語氣說著。
「為什麼要互相殘殺呢?」我扭掉一旁的士兵,轉身問道。
「理想很美麗,現實很殘酷。」副官嘆了口氣說。
我內心質疑著:「我真的有說過這樣子的話嗎?」
「那你們都會聽從我的命令嗎?」我站在車門,看著坐在車內的每一張臉孔。
「是的,長官。」強而有力的聲音貫徹著腦海。
我思索:「我好像在哪裡也有看過這樣的場景?」但就是想不起來,我坐回了原位。
「我們到了。」突然身後的鐵窗被拉開了,坐在副駕駛的士兵回了頭說。
我拉住車頂的鐵桿,站了起來。兩台豹式坦克,走在我的前面,履帶輾過,塵土飛揚。我的後頭跟著兩輛軍用的悍馬車,上頭都坐滿了士兵。在我遠方,是一座冒著濃濃黑煙的城市,外圍的大樓,支柱倒塌,磚瓦剝落,其中還摻雜著血紅色的火光。
越開越靠近,槍聲是越來越明顯,夾在其中的砲擊聲更是格外響亮。
跳下了運兵車,我看到五位士兵站在那迎接,同時他們向著我伸直了右手,手心面下,呈45度角,雙腳踱步後立正。
「希特勒萬歲。」他們齊聲高喊著。
「希特勒萬歲。」我也有樣學樣地回了禮,這個行為好像嚇到了他們。
「長官,你只要向官階比你高的人和元首行禮就行了。」副官在一旁試圖化解尷尬的場面。
「就是現在。」
「希特勒萬歲。」一位穿著不同軍服,腰間繫著皮帶,金色花邊臂章,向著我這邊走來。副官提醒著我後,我們同時高喊。
「塔卡西將軍,這位是漢斯上校。」副官介紹道。
「剩下的就交給你了,漢斯上校。我必須走了。」
「他們竟然說我違背軍令,要判我死刑。我只是撤離作戰地點一公里。」
「我現在要回總部,去找元首談談。」塔卡西很鎮定地說完後,戴起了拿在手中的帽子,走向了一台R75摩托車。
我心想著:「我還是別亂來好了,怕是活著回去也是沒命。」
「四百米,敵人接近。」一名拿著望眼鏡的偵查兵說。
我接過望遠鏡一看,五台蘇聯重坦克正向我軍緩緩開來,一旁還有大軍護送。
「剛才接過電話,元首命令我們守住前線。」通訊兵慌張的說道。
「電話給我,我來跟他說。」我馬上搶過電話。
「你沒聽清楚命令嗎?上校。」剛拿到手,一個刺耳的聲音充斥我的耳朵。
「躂躂躂躂-」機槍聲越來越明顯,前方的防線快堅守不住了。在火光中,敵方的坦克在煙霧中出現了。
士兵們奔竄著撤退,但是這是不允許的,高級軍官拿起了手槍,瞄準了逃兵,「砰,砰,砰……」,馬上被就地處置了。
「希特勒萬歲」口中高喊著,右手高舉著,左手隨即扣下板機。
「砰-」的一聲,腦袋後方,綻開一多鮮紅玫瑰,人癱軟,跪坐後倒下。
迫擊砲呈曲線飛過高空,擊中了街道旁的大樓,白色磚瓦噴濺飛出,壓死了幾名正在開槍的敵軍。
天空遠方轟轟作響,數道光束接著落下「洞,洞-洞洞,洞洞-」的掃射著,震動地面,煙霧四起。三架雅可列夫從頭頂飛過,依序地投下炸彈。
地面瞬間炸出了出個凹洞,爆炸的力道,士兵沒有裝甲的防護,或被炸開,或被炸飛,非死即傷。後方的坦克,冒出了黑煙,兩名坦克兵從頂蓋慌忙地爬出。隨後坦克起了火,在第三名坦克兵爬出時,火焰從底座竄了出來燃燒那名士兵,砲台最後炸了開來。
我的軀體疼痛著,倒臥在地,口中呻吟,至少還能感受上方屍體的重量。爆炸後的音爆,震聾了我的左耳,吵雜的腳步聲,踩踏著地面,從腦後而來,雙眼仍是無法睜開。
「想活命就別出聲」一個很細微的聲音,在我後方說著。
我忍住痛楚,輕輕地呼吸著,深怕敵人察覺到我的存在。
細雨落了下來,滴滴點落在我臉上,推開了屍體坐了起來,看向了和我說話那人的方向。那人躺在血泊中許久,瞪大雙眼手中緊握著一張紙,仍是潔白的,我伸手拿取。
「親愛的父親和母親
這可能是我寫給你們的最後一封信了,飛機應該起飛了,如果能的話我想和你們一起望著柏林的藍天。
希望還在柏林的人能幸運的活下來。」
雙手撐起身體,但終究是站不起來,鮮血從黑色長靴的縫隙中滲了滿地。
我心想:腳應該是被炸斷了。
我爬行著,往柏林的方向爬行,拖曳著一路的深紅,橫屍遍野,血流成河。
「活著真的這麼累嗎?」
「可能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。」我翻過身來,望向天際,聲音很輕柔地說。
「很快,連疼痛都要沒了。」
「最後一發果然要留給自己啊。」我拿出了手槍,笑著說。
一個身穿草黃色軍服的士兵踩住了我的手,應該是蘇聯軍。
蹲了下來取走我的手槍時,露出了長長的辮子,光線背對著,看不清楚面貌。
我奮力抬頭,她左手上掛著一個手鍊,粉紅色混著金色的顏色,我依稀記得……那是……。
她解下背後的槍,瞄向了我,我緊閉雙眼。莫辛那干清脆的槍聲「咚--」。
05掌心依舊烙印彼此
梁子益從沙發坐了起來,滿身的大汗,雙腳痠麻動彈不得,彷彿從戰場中活了出來。
驚醒著,第一次沒有敲門,就走進了女兒的房間,室內的任何一物都沒有動過。
書桌上,夢裡的那條手鍊躺臥著,底下壓著一張照片。梁子益抽了出來,相片裡當時三人一起出遊,女兒的笑顏,融化了背景的夕陽。
梁子益眼眶開始模糊了,努力抑制著自己。窗簾擺動著,一股暖意,輕撫過雙頰,思念被拉扯著。
「是你嗎?」梁子益猛然轉身,向窗口望去。
晃動的窗簾,摻透著晨光…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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