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創|夢迴。沓跡】弦斷情去 (5)
04為何這鍋這麼重
在那堂輔導課之後的日子又是一樣渾渾噩噩,每天沉浸在書堆裡,可是心裡卻越來越排斥,學習狀況越來越差,老師在講台上講課的聲音忽遠忽近,想專心卻提不起精神,開始對於自己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定位充滿了迷惘。
當第三次模擬考最後一科考完,答案卷被收走的瞬間,我放下了筆,知道這一次的成績會是高中生涯的一大污點,或許很多人會很高興吧,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多好。
終於,到了成績單的這一天。又是下午午休起床,班導在大家尚未睡醒時輕輕拍了我的肩,他臉上的無奈早在我意料之中。起身跟著老師走到辦公室旁的小圓桌,垂眸盯著自己的手指,很清晰地聽見了對方的口中若有似無的嘆息。
「夢庭,我知道你是個很乖巧很優秀的孩子,這一次的成績不理想,可能是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,距離學測還有一段時間,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好嗎?」
我沉默的點頭,眼眶止不住泛起酸澀。
是,我是乖寶寶,我是好學生,我必須要有好成績。可是我好累,為什麼我都這麼努力了還是無法滿足期待?為什麼我一定要念書?難道除了成績之外,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證明自己了嗎?堅持這麼久到底是為了什麼?
自我厭惡的感覺環繞在身體周遭,所有歡樂悲傷都逐漸變得麻木。週五沒有補習,下了公車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,短短兩條巷子的距離,我卻花了很大的時間力氣才走過,腳踝上像綁著千斤頂拖行。躺在資料夾裏頭的成績單,明明只是一張紙,存在感卻比活生生的人還更真實。
打開家門,看見一個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拎了一個水杯在靠窗的沙發上落座,桌上擺著筆記型電腦很明顯就是工作到一半,除了2擠滿菸頭的菸灰缸之外,還少不了煙霧繚繞作為背景,這是我爸爸。
「我回來了。」
「回來了啊,桌上有自助餐便當看你要吃哪一個。哥哥說他要雞腿的。」
「我都可以。哥人呢?」
「早你一步回來先去洗澡了。你們是不是最近模擬考,成績怎麼樣?成績單拿來我看看。」
有些訝異這個時間點會有人在家,還以為終於有一家人可以聚在一起吃飯的時間,正準備回房間放書包的時候,卻聽見爸爸用半命令的口吻要求上繳成績單,我的腳步緩了下來,剛掛上嘴角的弧度也就此僵持。
交錯的生活作息難得有可以好好坐下來相處的機會,難道就不能撇開跟成績跟考試有關的話題嗎?是老師通知爸爸我的狀況嗎?打從心裡產生排斥,默默從書包內部翻出成績單遞過去。
一秒鐘、兩秒鐘、三秒鐘。
「你補習有好好在聽嗎?都快大考了,怎麼成績還是這樣。」
「有不懂的地方回家也可以問哥哥啊,你從小就沒哥哥專心,你雖然很聰明但常常粗心大意,長這麼大了,自己要改進。」
「爸爸不是愛念你,但如果現在你不把握,未來吃虧的是你自己。你看看哥哥,考上了自己喜歡的科系,大學生活過的多開心。」
「夢庭,爸爸是為了你好,講的話你要聽知道嗎?」
「唉......」
「啊啊啊--夠了!不要再說了!」
我這麼努力,為什麼還是不能和哥哥一樣?難道我還不夠用功嗎? 我只是想得到你們的認可而已啊! 可不可以……多認同我一點呢?我也是你的小孩啊……
回憶的畫面斷片在爸爸那一聲嘆息,理智線在那一刻終於斷裂,在體內的怨氣與哀傷四處逃竄,悲憤自肌膚散發,淚不斷從眼角滑落,像是一隻受傷的野獸不斷低吼著,過去壓在心底的問句,與片片破碎的心投撒在這一夜淒涼,幽幽無止盡地迴盪、擴散。
我好累....沒有人了解我.....就這麼消失好了,肯定一定不會有人在乎的。
讓一切結束吧。就這樣安安靜靜結束就好了。
我輕輕地抬起腳,將重心逐漸轉移到腳尖,
傾身,放縱,墜落。
在身體騰空的那幾秒鐘,我以為我會就此自由。
留言
張貼留言